2025.出海.向新丨苍龙出海 从中国制造到中国创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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封面新闻记者 孟梅 欧阳宏宇

随着全球化进程的加快，中国企业"出海"，即拓展国际市场的重要性日益凸显。这一战略不仅是企业追求更大发展空间的需要，也是中国经济全球化布局的关键步骤。对中国企业而言，"出海"意味着面对全新的市场环境和挑战，同时也是实现自身跨越式发展的重要机遇。

当下的出海，不仅是应对短期外部冲击的策略，更是其经济转型、全球化发展的大势所趋。“出海”则不同于传统的出口，它代表了一种全新的、更加深入的全球化经营模式。出海意味着企业不仅在全球市场销售产品，还在全球范围内整合资源，包括雇佣海外员工、租赁当地厂房、采购当地原材料、在全球融资、并购，甚至在当地进行研发合作。出海模式带来的不仅是市场的拓展，更是对企业全球化能力的全面考验。

可以说，出海代表了企业从“制造中国”到“全球制造”的战略性转变。随着中国经济实力的增强和国际地位的提升，"中国制造"正逐渐向"中国创造"转变。通过"出海"，不仅可以更有效地推广中国文化，树立良好的国家形象，提升中国的软实力。同时，"出海"也能够帮助中国企业拓展更广阔的国际市场，面对国内市场的饱和和激烈竞争，国际市场提供了新的增长空间。

从今日起，封面新闻新经济事业部将推出——“2025.出海.向新”系列策划，通过深度采访TCL、联想、吉利、荣耀、海尔、阿里巴巴等出海企业，一起探寻企业出海的当下与未来，以期帮助更多想要出海与正在出海的企业找到方向与规律。

在许多企业家的主观认知中，中国企业之所以要出海，主要是因为美国发动了对华贸易战，迫使部分企业不得不将产能转移到海外。然而，实质上，企业从出口走向出海是由更深层次的经济规律所驱动的。

从墨西哥出发  TCL将TV代工业务做到全球第一

在墨西哥与美国交界的最西边有一座城市叫蒂华纳。从蒂华纳至华雷斯，是美墨边境上经济最活跃的两大都市圈。

在游客心目中，蒂华纳最著名的就是海滩、酒吧和各种各样的龙虾美食，但很少有人知道这蒂华纳是电视等消费电子产品的制造重镇，TCL、海信、京东方、三星、富士康等业内龙头都在这里建有工厂。

TCL是中国大陆最早来墨西哥布局产能的公司，2014年就收购了日本三洋在蒂华纳的工厂，至今已超过十年。海信与京东方则分别在2016年和2021年来到墨西哥。

不只在电视行业，过去以墨西哥为跳板进入美国市场的多是欧美和日韩企业，而现在，这块跳板上出现了更多中国面孔。2023年，墨西哥首次取代了中国长达17年的美国第一大进口国位置。墨西哥最大的商业银行BBVA对工业园区协会做的调查问卷显示，自2018年中美贸易战爆发至2022年，进驻墨西哥的外资企业中，美国占比35%，中国仅占比6%。而到2025年，中国公司占比将达到20%。

对于TCL墨西哥MOKA工厂而言，今年刚好是10周年。对于一家已经营十年，正处于提升盈利的关键节点的企业来说，最关心两个问题——怎样扩大生产能力以跟上市场增长节奏，怎样降低成本实现盈利？

在今年CES召开前夕，封面新闻记者首次对话TCL墨西哥MOKA工厂的负责人文恩江，畅谈这十年TCL出海北美的心路历程。

大部分去墨西哥建厂的中国企业以北美市场为目标，无论前期是否盈利，守住北美市场的订单才是重点。TCL的两家工厂已经实现了对北美市场的支持，市场研究机构Omdia数据显示，2023年TCL电视在北美零售量排名第二。

TCL1981年成立于广东惠州， 是最早启动全球化战略的中国企业之一，1999年即赴越南建厂，2004年收购法国汤姆逊彩电和阿尔卡特手机，拥有了跨大洲的工厂和渠道。目前TCL海外生产基地分布在越南、印尼、印度、巴基斯坦、波兰、墨西哥、巴西七个国家，电视机产能超3000万台。这些海外工厂和TCL在惠州、成都的工厂一道，建立起TCL终端业务的全球供应体系。

TCL墨西哥MOKA工厂中的“MOKA”指的就是茂佳科技。TCL是有两个集团公司，一个是TCL科技，一个是TCL实业，茂佳实际上是在TCL科技下面的一个子公司，TCL科技下面还有TCL CSOT（TCL华星）以及在天津的TCL中环。

茂佳业务主要有三个中心，一个是战略客户的销售中心，再就是海外销售中心，还有显示器销售中心。TCL在蒂华纳的墨西哥工厂是在海外制造中心下面。

值得注意的是——茂佳的显示器产品在2023年整个销量已经达到了1800万台，每年的复合增长接近20%；2023年，整个TV代工业务做到了全球第一，显示器的代工业务做到了全球第七，2024年仍然是TV代工业务的全球第一。

茂佳的整个全球的贸易布局，除却中国制造中心这边的惠州总部工厂、成都工厂，在海外制造中心有波兰工厂，印度工厂、墨西哥工厂和越南工厂。全球的总产能，电视机可以做到3180万台，MNT可以做到2000万台。而这其中，墨西哥工厂最具代表性。

2014年收购日本三洋  十年站稳北美市场

从美国口岸出关到MOKA工厂，差不多就十分钟路程，工厂离蒂华纳机场也只有15分钟。在路边一排排棕榈树的背后，7栋独立建筑显得尤为瞩目，这就是MOKA。

整个MOKA工厂占地面积接近85000平方米，建筑面积是59000平方米，年产能接近300万台，目前是有9条生产线。除了提供代工以外，还会提供一些物流的服务或者一些仓储的服务。

“这个工厂1987年是由日本三洋最早建立的，最早做CRT（阴极射线管）电视的时候，TCL在2014年收购了三洋工厂，2015年扩建了模组车间。2016年扩建了SMT车间，2018年我们又增加了三条大尺寸的一体化线体。2021年升级了成品立体仓，增加了储存能力。2024年3月份新建了一条85吋的大尺寸线体。”在蒂华纳已经干了三年的文恩江说起工厂的历史如数家珍。

他告诉记者，目前墨西哥工厂的生产物料来90%以上都是先会到美国的Long Beach（长滩港），再从Long Beach再运蒂华纳工厂。第二条海运线路则是墨西哥的Ensenada(恩塞纳达)港口到工厂。“恩塞纳达港口和Long Beach的选择，主要考虑在高峰期如果有“塞港”现象的时候，选择恩塞纳达港口，两边的物流的整个供应链周期相差是10天左右。”文恩江说：“覆盖北美市场和墨西哥本地市场。另外也会从恩塞纳达港口发海运，运输到中美和哥伦比亚这一带。”

“公司的整个供应链管理，实际上是通过整个公司的IT系统，和总部是打通的。”文恩江觉得最值得骄傲的就是：“在国内物料开始订单下达的时候，实际上墨西哥工厂已经收到相应的信息了，大概会知道整个物料的运输过程中什么时候开始发货，以及运输到哪里了，收货以及包括后面的产品出货，全部是通过公司的整个系统去管理，我不用另外操心。同时，作为一个代工企业，墨西哥工厂也获得了所有的相应的一些必要的认证，比如北美市场特殊要求的CTPAT。

在文恩江看来，除却赚钱盈利，这个工厂还有很重要的战略意义。“面对全球贸易战的愈演愈烈，以及一些政策的影响，做全球性的工业布局的战略意义非常重要。”文恩江进一步阐述说：“茂佳现在的四个海外工厂，都很重要，因为每个工厂的战略意义不同，对欧洲来讲，必须要在当地组装。就墨西哥工厂来讲，它就是美国市场的桥头堡，越南是国内人力成本和制造的弥补，印度也一样，如果想做这个市场，就必须在当地生产。”

因地制宜 入乡随俗 是中国企业出海的“必杀技”

公开数据显示，MOKA工厂目前共有16条产线，其中5条模组与整机一体线、4条模组组装与测试线和7条SMT（贴片）产线，年产能从收购之初的50-70万台已扩至如今的约300万台。

2024年4月，文恩江从前任工厂总经理何道清手中接过重任，负责提升改善工厂制造能力，并实现盈利。洛图科技数据显示，2024年一季度，MOKA凭325万台的出货量蝉联全球榜首，高出第二名近四成。但市场竞争依然激烈，价格比拼严重。MOKA工厂实行阿米巴管理模式，各家工厂都是独立作战单元，财务独立核算。摆在他们面前的只有两条路，要么提高报价、做厚利润，要么严控成本、提高效率。目前来看，只能选第二条路。

据文恩江透露，目前从墨西哥整个政府颁布的法律法规来看，过去几年来都是持续增长工人的最低基本工资，2024年最低基本工资上调20%，2025年又颁布了新的要求，最低基本工资上涨12%，基本上墨西哥的人工成本每年是在大幅上涨的。“目前整个人力成本占到目前墨西哥工厂的主要运营成本。这是我们的费用的一个大头。”不过，令文恩江头疼的不仅如此，当地员工出勤率不稳定也是很大的问题。“

在蒂华纳，文恩江的上班时间是每天早上6点半到下午4点半，有的时候，还会在中国时间跟国内的伙伴开会。对于中国员工来说，遵守上下班时间是纪律，但对于墨西哥员工来说，就很随意了。“每个国家都有每个国家的文化，所以我们也要接受墨西哥整个国度的文化差异。在管理上就是要通过一些管理的方法来去调节。”文恩江说：“像对于出勤率很低的这种状况，其实公司也有一些管理的方法，我们会做一个pool people的用工储备机制，就是做一个人员的‘蓄水池’，是有一定的比例放在那里的，出勤率差的时候由这些人做顶替。”

根据墨西哥当地的规定，外派人员不超过企业用人的10%。在MOKA工厂，800名员工中，中方的员工只有6人，远远低于这个标准。对于这样的选择，文恩江明确表示：“这里工人基本都讲西班牙语，管理讲英语，对我们来讲，平时和一线员工的沟通相对来讲有一点困难，因为我们也不会西班牙语，这是一个比较大的障碍。”由此，平时的管理还是通过墨方的管理人员来做，他们更清楚墨西哥的文化，更便于进行沟通，所以对海外工厂来讲，也是想通过本地人来管本地人这样的方式和方法，这样不仅是跟当地文化的融合，更重要的是提高效率。

据了解，这样的管理模式，也不仅仅是MOKA工厂独家采用。其他的外企（日韩企业）也是一样的性质，部分的外派人员驻守在当地，其他的主要管理方式还是用墨方人员管理。据文恩江透露，除却MOKA工厂，对于蒂华纳这几家厂商来讲，相互之间相互交流和学习得还是挺频繁的，因为对他们来讲，都是属于中资企业在海外，大家的追求和梦想都是一样的。

对文恩江来说，欣慰的是——在整个北美市场来讲，尽管TV市场的增长不大，但是一个相对比较稳定的市场。比如美国市场上的电视，绝大部分在墨西哥生产，因为美国现在本土的电视机制造厂很少。

但对于2025年工厂整体的发展，文恩江还是有一点点担忧。在他看来，2025年一定是北美市场政策多变的年份，毋庸置疑。其次，对工厂自身而言，成本的上升（今年墨西哥政府已经颁布了12%最低工资的上涨），对工厂经营是一个很大的压力，毕竟工厂的主要成本还是在人力成本上。

对他来说，也只有一条路可走——提升自身的效率，才能降低单台的成本。“内部在年底复盘的时候也制定了一些改善的项目，2025年我们的重点是要如何提升自身的生产效率，效率提升上去了，才会相应吃掉对应部分的成本上涨。”文恩江还是很有信心。

对于当下现在大量中国厂去墨西哥、越南建厂的企业而言，文恩江给出的建议是——出海之前还是要做一些充分的调研和考察，如果确定下来要走出来的话，一定还是要找一些专业的咨询公司，做充分了解。因为每个中资企业，在墨西哥都碰到很多坑。“包括一些园区，进去之后，三年没有把厂房建起来的，这种故事很多，所以说大家在出海之前做好充分的评估，找一些专业的机构，做一些铺垫的准备工作。”文恩江很坦诚。